第十章 咸鴨蛋

　　其實杜誠也并不是專攻兒科，但在這時他也不會去解釋，先看病人要緊。

　　病人自然是王家娘子抱著的那個叫豆豆的孩子，杜誠剛?cè)タ催@孩子，王家娘子就熟練地輕掰開兒子的嘴，方便杜誠檢查。

　　豆豆的口里的皮和舌頭上都有些潰爛，還長著一片片白膜。“是鵝口瘡。”杜誠下了診斷。

　　“唐郎中也是這么說?！蓖跫夷镒狱c頭，也不隱瞞之前看過別家郎中，“不過唐郎中開的是藥粉，一給豆豆抹上他就嫌苦，往外吐，還哭。”唐郎中的藥可不便宜，但一歲大的孩子怎知心疼錢，你罵他也不管用。

　　“你這有沒有喝的湯藥？”一下灌下去多省事，王家娘子打的是這主意。

　　“鵝口瘡確實應(yīng)該是上藥粉的?！倍耪\實事求是的答道。

　　“那我還不如再找唐郎中繼續(xù)拿藥呢?！蓖跫夷镒硬淮蟾吲d，畢竟唐郎中更讓人信任。

　　“你先讓杜郎中試試怎么啦？”大力娘也不大高興了。

　　王家娘子不好意思再說什么，但也有些不情愿，只怕浪費錢。

　　“這樣吧，我先給豆豆上點藥粉，如果他不喜歡這藥粉，還是往外吐的話，這次診金我就不收你的，如何？”杜誠想出個折中的辦法。

　　“那行?！笨醋约簺]什么損失，王家娘子一口答應(yīng)了。

　　杜誠給豆豆診過脈，去后面搗碎些藥粉拿過來，小心翼翼地給豆豆涂上，豆豆抿抿嘴，不但沒吐，居然還笑了。

　　王家娘子又驚又喜，大力娘更是得意：“我就說嘛，杜郎中的醫(yī)術(shù)可是這最好的?！?

　　“那就先抓幾帖藥吧。”王家娘子下了決定。

　　“這一帖藥就差不多了，飯后上藥，一日三次，一次少許，七到十天就可以全愈。”杜誠對鵝口瘡也是有經(jīng)驗的，“請問，豆豆是不是愛咬手指？”

　　“對?！蓖跫夷镒狱c頭，這個郎中是怎么知道的？

　　“那就對了，”杜誠胸有成竹地微笑，“他的鵝口瘡就是接觸了不干凈的東西，以后注意不要讓他咬手指，勤洗手，多用淡鹽水給他漱口，就不會再復發(fā)了?！?

　　看杜誠說得頭頭是道，王家娘子也信了七八分，“這藥多少錢？”她只擔心價錢了。

　　“二文錢?！倍耪\把價錢算給她聽。
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王家娘子叫了起來。

　　“你看，冰片，明雄黃，枯礬，明白礬，”杜誠又再算一遍，邊算邊解釋，“我沒多要錢?！?

　　“不用算了，我相信你。”王家娘子拿出二文錢，其實她剛才吃驚不是嫌藥價貴，而是吃驚它的便宜，同樣一帖藥，唐郎中那里可是二十文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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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王家娘子第五天就上門致謝了，豆豆已經(jīng)沒事了。”幫羅莎麗亞洗碗時，陸氏說起這事，看兒子的目光充滿了驕傲。

　　“你用什么辦法讓豆豆不吐藥的？”羅莎麗亞也好奇，口腔潰瘍最難受的就是上藥時刺激痛了，大人都不好受，何況小孩子。

　　“這多虧了羅姑娘的幫忙?！痹谝慌哉聿窈痰亩耪\回答。

　　“我？”羅莎麗亞可不記得自己有幫忙過。

　　“羅姑娘曾經(jīng)說過，食糖也有消炎的功效，還能促進傷口愈合，所以我在給豆豆配的雄鞏梅冰散中，加入了研成細未的冰糖?！倍耪\解釋原因。

　　“這樣啊?！庇斜窃冢y怪孩子不再排斥上藥，舉一反三，這個杜誠挺聰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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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天氣越來越熱，羅莎麗亞又熬了綠豆粥，配上腌好的咸鴨蛋，又是一道美味。

　　到未時(下午1點)以后，客人少了，羅莎麗亞等人才坐下吃午飯，吃得也是綠豆粥配咸鴨蛋。

　　“這咸蛋真漂亮，而且每只都這么多油?！贝笱究催@咸鴨蛋，著實喜歡，“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大丫有心求教，她已經(jīng)十三歲，就快許人家了，若有一手好廚藝，到婆家后也不至于讓人小瞧。

　　“這一壇鴨蛋有50個，”反正有杜誠幫她搬動，索性一次多腌了點，“配上鹽1斤半，花椒2錢，茴香2錢，白酒2兩。把鴨蛋洗凈，晾干，放入壇內(nèi)。再把鹽，花椒，茴香加水煮沸，放涼后加入白酒，倒入壇內(nèi)。水量以剛好淹沒鴨蛋為宜。壇口密封好，經(jīng)20天就腌成了。”

　　“20天就可以了？”大丫再問道，“我們家腌咸鴨蛋只放鹽，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腌不好？可不可以不放酒？”

　　“放酒是為了出油快，出油多。如果你不愿放酒，就需要多腌制一段日子。不過一定要加足食鹽，而且鹽水一定要沒過鴨蛋，不然不出油。還有，不管哪種腌制方法，盛蛋的壇子都要用開水燙洗干凈，這樣保存時間才長。”羅莎麗亞囑咐道。

　　女孩子們說完，杜誠才開口問道:“咸鴨蛋也可以當藥材用？”

　　“正確說，是鴨蛋也用藥用價值。”羅莎麗亞先糾正再解釋，“其實雞蛋和鴨蛋成分基本上一樣，不過鴨蛋質(zhì)粗，而且比雞蛋腥味重，所以才需要腌制，使風味更佳。但在藥用價值上，兩者還是有區(qū)別的。鴨蛋性甘，咸，涼。其主要功效為滋陰，清熱。用于陰虛所致的咳嗽，咽干痛，以及肺胃虛熱所致的口渴咳嗽。所以暑天吃咸鴨蛋，既是藥補又是食補?！?

　　杜誠點頭記下，然后再問:“那雞蛋呢？”他倒是求學心很強。

　　羅莎麗亞卻賣個關(guān)子：“這個下會再說?！笨炊耪\隱約有些失望，她又道，“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關(guān)于鴨蛋的偏方。”

　　杜誠精神一振！

　　“先煮銀耳三錢，后打入鴨蛋一只，加入適量冰糖食用。治療陰虛肺燥引起的咳嗽，咽干口渴之癥。”羅莎麗亞說道?！安贿^切記，鴨蛋不可和鱉肉、李子同食?！?

　　“為什么？”對藥物的禁忌杜誠熟知，食物卻是門外漢了。

　　“鴨蛋清熱，多食發(fā)冷氣。李子散熱，鱉肉涼血，同吃的話，自然受不了?！绷_莎麗亞嚴肅地說道，不光是藥物，飲食上也得注意。

　　“陰虛者可食，反過來陽虛者就忌之。肺熱者可食，肺寒者就忌之。”杜誠醫(yī)術(shù)沒白學，一點就透。

　　“正是。不過暑天一般人都是燥熱，加上出汗多，有咸鴨蛋補充鹽分，也是可取的。”羅莎麗亞解釋她腌制咸鴨蛋的原因，普通人吃了是有利無害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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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正當杜誠邊幫羅莎麗亞準備晚飯，邊繼續(xù)探討醫(yī)術(shù)時，一個婦人抱著個孩子哭哭啼啼來到粥鋪前。

　　婦人看看眾人，將視線停在杜誠身上，開口問道：“你就是杜郎中？”粥鋪還沒到用餐時間，幫忙的人里又能杜誠一個男人，其實很好認。

　　“我就是，你有事，是不是孩子…？”杜誠本來想問是不是孩子哪兒不舒服，但又想到這兒可不是醫(yī)館，隨便說人孩子“有病”，可不好聽。

　　婦人卻如同見了救星，“你是杜郎中？你會治小孩舌頭的病？”

　　“是王家娘子告訴你的吧？”杜誠了然，在長安城，他總共就只給一個孩子看過舌頭，當然也治好了。

　　婦人點頭：“我家小元，我家小元…”卻是未語淚先流。

　　來求醫(yī)看病的，哪個不痛苦，陸氏母子見多了，也懂得如何應(yīng)對這場面。

　　那婦人在陸氏的溫言勸慰和引導下，說出了兒子的病情，她姓楊，夫家姓盧，乃是三代單傳，自從去年生下了小元后，家里本是喜氣洋洋，小元這孩子也招人喜愛，八個月就能開口叫爹娘，聽見旁人讀書，不懂意思也能學上幾句，任人見了都夸這孩子，將來定能考個功名，光宗耀祖。

　　盧家也是對這孩子滿懷希望，哪知兩個月前，小元突然不愛說話了，而且舌頭發(fā)硬，逐漸吃奶都困難起來，接著哭叫也沒了聲音。全家慌了起來，帶孩子四處求醫(yī)，可一點效果也沒有，原有的一點家財也花得差不多，為了能讓孩子繼續(xù)治病，現(xiàn)在不光是小元的父親，連年過半百的祖父母都外出挖野菜，干零活。

　　附近的人雖然同情他們家，但私下都認為小元肯定是啞了，一家人更是心如刀割，發(fā)誓就是傾家蕩產(chǎn)，也要小元重新開口說話。

　　今天上午，楊氏帶著小元在河邊洗衣服，碰上了王家娘子，王家娘子看小元這樣也著實可憐，又想到自己兒子，便向楊氏提到了杜誠。

　　由于王家娘子家里還有吃奶的孩子等著，就和她約好下午帶她到杜誠的醫(yī)館，可好不容易碰上一線希望，楊氏又哪里等得起，便自己抱著孩子一路打聽過來了，先找到醫(yī)館，沒人，再打聽，才知杜誠去了粥鋪幫忙，又找了過來。

　　其實當楊氏知道杜誠一直在粥鋪幫忙，而醫(yī)館卻門可羅雀時，也猶豫過，這樣的郎中能信嗎？但一來王家娘子有例在先，二來病急亂投醫(yī)，實在不想放棄。

　　眾人聽楊氏的訴說，都過來看小元的舌頭，果然孩子半張著嘴，可隱約看見里面舌頭腫脹。

　　對醫(yī)術(shù)，眾人里還是杜誠首屈一指，他觀察病兒，再診脈，確定了病癥，“這是木舌。”